临近年节，云南大理无量山深处，一户彝族人家正在举办婚礼。新娘邓露露来自千里之外的湖南衡阳农村，她和新郎杨贵新是在广东打工时认识的。因为家境还算富裕，小杨决定办一场隆重的“跳菜”婚礼。小杨所在的大理南涧县，是文化部命名的“中国民间跳菜艺术之乡”，逢乡间宴席，当地的彝族人家都要操办“跳菜”。 素有“东方饮食芭蕾”美誉的南涧跳菜不但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，还跳进英国皇宫，跳进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。
南涧跳菜，又名“抬菜舞”，彝语称为“吾切巴”，是南涧县境内彝族民间宴席上菜时，为敬重宾客而表演的一种融舞蹈、音乐、饮食于一体的礼节性舞蹈。彝家村寨里，逢喜事以“跳菜”助兴，而遇丧事则以“跳菜”化悲。在尘封的文献中，南涧跳菜早在大唐时就名噪一时，公元800年某月某日，唐朝京城长安迎来一群来自西南边陲南诏国的演员，他们带来一场名叫《南诏奉圣乐》的歌舞剧，舞者“光头、羊皮、奉盘、大耳朵”、手托起舞，舞袖旋转，姿态蹁跹，演出盛况空前，轰动全城，这歌舞的素材就取决于彝族民间的跳菜舞蹈。后来，这歌舞被被列为唐朝14部乐礼之一。只是，昔日辉煌的唐代宫廷舞，已随王朝的消亡而销声匿迹。经历千余年的演变，留住的只有南涧民间的草根跳菜，它靠一代代民间艺人的虔诚，传承到今天，并成为普通老百姓日常生活礼俗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。
在新郎新娘进门之前，一伙人的出现让这个小山村沸腾起来。带队的人叫鲁朝军，是当地有名的“跳菜王子”，当地人可能不熟悉时下的流行明星，但是一定熟悉这支时刻给他们带来享受的跳菜队。宾朋入席后，指挥者鸣锣三声宣布开始上菜。顿时，身穿艳丽服装，身披羊皮坎肩的抬菜人用右手拇指、食指和无名指伸直成三角鼎立状，熟练地把菜在放入托盘中，并举托盘至右耳际，左手执一块新毛巾，随着吹奏的大铜、长号、唢呐等音乐节奏从厨房跳舞而出。舞者穿过席间空道，身体动作上下起伏，时而托盘往上，时而下蹲前进，动作幽默滑稽，舞姿粗犷古朴。最后跳到首席位置边停下，托盘的人摆出“马步跪蹲”的姿势，双手高举呈“托盘敬奉”，站在旁边的搭档则给它卸菜，卸菜方法与步骤有很多讲究与章法，一般按对角一次卸2碗，放于左右两桌，持盘的人每舞一圈就卸一次菜，直到把所有的菜全部卸完为止。
客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跳菜者身上，连婚礼的主角儿都被暂时遗忘。跳菜中最精彩的当属“口功送菜”绝技，没有十几年的功夫，一般人不敢挑战这个活。只见跳菜者的口中紧衔着两柄大铜勺，勺上各置一碗菜，头顶一托盘，盘中摆八碗菜，双手各托一盘，盘中各摆8碗菜，在唢呐声中跳着舞步入场，口功、臂功、腕功、顶功、指功齐用，舞姿变化多样，动作徐缓有序，在菜香四溢中一气精确落下三桌菜。而“空手叠塔跳”不仅需要力量和技巧，是跳菜中最惊险最隆重的一幕。只见跳菜者头顶托盒，盘装8大碗，双手十指伸开，每只手分别托起重叠在一起的四大碗菜，双脚踢踏着节拍，在唢呐声中跳着舒缓的舞步上场，两位搭档穿梭于前后左右，为其护驾引路配合表演。客人们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，生怕一次不慎，这个罗汉塔就会坍塌下来。
把跳菜跳进英国皇宫的是南涧跳菜艺术团的罗荣春、自学空、自学龙和字凤高。那是2015年10月21日，他们应邀远赴英国伦敦兰卡斯特王宫，参加中英文化交流年活动演出，整个演出活动只有两个节目，一个是南涧跳菜，另一个英国小女孩的独唱。这是南涧跳菜在欧洲首次亮相，云南原汁原味的元素与世界音乐巧妙融合，轰动了整个英国皇宫，威廉王子和王妃不由自主地竖起大拇指。
春晚是全国人民分享共同记忆必不可少的“年夜饭”，也是凝聚全国人民情感的最重要的“媒介仪式”。南涧跳菜在2016年猴年零点钟声响起时，惊艳亮相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，向全国观众送上最真最美的祝福。成功的背后流淌的不仅是汗水，更多的是辛酸与眼泪，仅一分钟的表演用了近25900分钟的排练。表演“跳菜”的都是非职业演员，在不参加表演的时候，他们就种苞米、插秧、做农活。
南涧跳菜分为“席间跳菜”和“舞台跳菜”两大类。“席间跳菜”，也称“宴席跳菜”或“实地跳菜”，是南涧彝家人在结婚庆典、新房落成、老人寿宴、接待贵宾等宴请宾客的场合，为增加喜庆气氛而进行的跳菜活动，讲究“吃着并快乐着”；而“舞台跳菜”则是指单纯用来表演的跳菜活动，动作粗犷豪放、刚健有力，声音高亢明亮，体现了一种气势恢宏、动作整齐和谐的艺术效果。宴席跳菜很多动作很难，平衡度不容易掌握，要训练好几年。一旦上场，不能出一点差错。训练的过程中，一般先是在碗里放沙子，后来就改放水。以前，南涧跳菜传男不传女，而今人们不受拘束，只要喜欢跳菜，男男女女都可以来学习。
南涧跳菜，不仅包容了饮食文化的精华，而且囊括了民族文化丰富的内涵，更是由衷地表达了彝家人对远道而来的客人的一片深情厚意。跳菜人的传统打扮就是剃光头，然后上身单穿羊皮挂。而男跳菜者的耳朵上还会别上两根烟，不论做多么激烈的动作，这烟都绝对不能掉下来。跳菜者的姿势各异，变化多端，刚柔相济，旋转自如，有的用头顶，有的用手托，有的用肩抬……伴随着激烈的唢呐声，跳菜者们做出很多有趣的动作，这些动作各有名头，像苍蝇搓脚、鹭鸶伸腿、金鹿望月、野鸡吃水……跳菜的动作特别多，跳菜者不断想出新的招式，所以根本无法统计出到底有多少跳菜招式。一流的跳菜高手更让人开眼，他们往往一次能托出3个奉盘26碗菜肴，其中右手托一盘8碗，左手托一盘8碗，头顶托一盘8碗，加之用口叼住两把勺柄左右勺上各放1 碗，真是让人目不暇接、大饱眼福。
云南乡村办的大多是流水席，这一拨客人在吃，下一拨客人则站在一边观看跳菜。放下碗筷的客人把座位让给等待的客人，接着站在一边观看跳菜。载歌载舞间，客人们酣畅淋漓，宴席的气氛永远保持在高潮阶段。待客人们尽兴而归时，老鲁他们也要奔赴下一个场合。
【作者】王成，中国走遍56民族及吃遍56民族总策划总领队，中国探险家俱乐部人文领域特别顾问。媒体撰稿人，乐途旅游网超级灵感旅行家。工农商学兵貌似占全，能朝九晚五，也有诗和远方。惟愿我们在行走中永远年轻，永远热泪盈眶。
